那些不幸者，预演了我们的命运

身在郑州的朋友跟我说，今日凌晨的郑州又下起了雨。他还说，最近一下雨就觉得莫名的恐惧。以后的年月，每逢下雨，尤其是七月的雨，大概总会把郑州人的思绪带回2021年7月20日。

一年过去，恍若隔世。郑州人这段刻骨铭心的沉痛记忆，一定像烙铁一样被烙在内心深处。未来的某个日子想起，也只觉得唏嘘和悲痛。因为，那一年的旷世悲凉，终究还是如同万箭穿心一样，让所有遭此劫难的生命千疮百孔。

原谅我不会写出洪水带走了多少生命，因为我不知道。那并不是冰冷的数字，它背后，是一个个如同你我一样有温度的生命，是一些亲人再也走不出来的漫漫长夜，是无数家庭的希望和隐痛，是往后岁月中家人不敢轻易提及的名字。

他们是谁的儿子，是谁的丈夫，是谁的父亲？她们又是谁的女儿，是谁的妻子，是谁的母亲？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欲绝，孩子永远失去妈妈后的黯然泪下，未婚妻失去准新郎之后的悲不自胜，还有那个为了救人被洪水冲走的中年男人，以及他们来不及实现的梦想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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经常有人说:“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，哪一个先来。”生命没有彩排，它的无常，总是让我们措手不及。也许一个微笑就是最后的印象，一句话语就是最终的遗言，一别可能就是一生。再想起时，就成了回忆里的人。

他们离家出门上班前，也曾希望平安顺利，也曾希望是美好的一天，却没有想到，命运被死神摆布的零碎不堪。他们想拥抱的人和想拥抱他们的人，都在落空的希望中陷入苍白。没有等来“虚惊一场”，也没有等来“出现奇迹”，灾难降临的瞬间，注定了他们的悲剧在劫难逃。

能够被媒体记录下他们见闻的人，是还有机会讲述的人。对于大部分人来说，困境只是暂时的，但一些伤害和悲伤却不可逆转，那些猝然消失的生命，被洪水吞噬的个体，下落不明的普通人……这座城市，在日常生活中，忽然临近深渊，大多数人从深渊边缘退了回来，回到了家中，有的人却永远回不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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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起一年前的这个时候，彻夜刷着信息，希望郑州的大水赶紧退去，看到的却是一个又一个噩耗。那种想帮忙却帮不上的无力感，让人觉得焦虑又无奈。我知道自己不是英雄，只是出于想帮助受灾群众的本能，不想坐视不管；我也知道自己没有能力，但我自认有些力气，可以帮助搬运或转移群众——曾经的抢险训练和救援经历，总会有点用处。

但很遗憾，郑州的朋友告诉我暂时不要前往郑州。因为很多地方已经封锁，无法进入。还有诸多不可言说的因素，赴豫救援的愿望搁浅，直至未能实现。不能奔赴前线救援，总要为灾区民众做点什么。询问朋友有没有靠谱的捐助渠道，得知他们救援队正在募捐，比较可靠，当即让他代转善款。同时欣慰地看到因为日记集结起来的一众朋友，也纷纷奉献爱心捐款，遇到他们，是我人生的美好和幸运。那种大爱和共情，只有心怀悲悯的人才会拥有……

但是，我们这些旁观者，绞尽脑汁地在网上寻找或拼凑零散的信息，却常常落空。而那个孤独的腾讯文档，被几百万人编辑，孤独地在网络世界里，如同孤魂野鬼一般流窜——它被称为“救命文档”……

（2021年7月制作的视频↑）

那么多不可言说的悲痛，都化作哽咽和叹息。我们对质疑和提问，越来越怯懦，悲伤也因此变得矜持和收敛。心里有很多话，我们却不能说。可是，如果同时失去悲悯和愤怒，我们还能有什么真情和力量？

有位朋友说:“大概只有我们这些人记得。不关心时事的人大概懒得回想和记忆。”可是，我们谁不曾是心存侥幸者？谁不是在劫后余生中暗自庆幸？那些在灾难中殒命的老人、孩子、普通人……都在预演我们的命运，而我们应该明白，命运的轮盘随时都可能指向我们自己。如果我们不长记性，不幸就会降临。

忘记，意味着背叛。灾难面前，最容易看清人性；也最容易看到人们内心深处的善良。灾难依然延续，也无人幸免，但是我们每一个人，都要想办法“幸存”。这些普通人人性的微光，以及想要好好活下去的顽强意志，就是最好的“特效药”。也只有铭记，我们才能对得起那些逝去的生命和高贵的灵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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